强奸还是自愿？让证据“开口说话 ”
2022年4月的那个夜晚 ，成为小梅（化名）挥之不去的噩梦。饭局初识仅一天 ，刘峰（化名）便以多人聚餐为由将她约至私人会所，在她醉酒后带往酒店强行发生性关系 。趁刘峰接电话的间隙 ，小梅全身赤裸裹着一条毛巾逃出房间 ，冲向走廊呼喊求救，公安机关迅速抓获刘峰 。案件移送审查起诉后 ，因事实不清 、证据不足 ，小梅收到了不起诉决定书。
“他明明对我施暴了，为什么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2024年2月 ，小梅走进了广东省中山市检察院申诉通道 。看着她眼中的绝望与期盼 ，接访的该院检察长周虹坚定地说：“我们会重新查清每一个细节 。”
我们就该案成立了办案组，发现案件正陷入言词证据“一对一 ”僵局：小梅控诉醉酒后被强奸，刘峰却辩解是双方自愿 ，甚至声称是小梅索要10万元未果才报警。原不起诉决定 ，正是基于这种证据对峙下的“事实不清 ”而作出，通常来说是符合既有证据情况的决定 。
“既然双方各执一词 ，那就让客观证据说话 。”周虹检察长指导办案组迅速启动“阅人 、阅卷、阅现场 ”全维度审查 ，兵分多路：约见刘峰，详细核实其辩解是否与全案其他证据印证；复查现场勘验录像 ，核查证据收集是否符合法定程序；走访案发现场 ，复查现场监控录像 、电话微信记录，补充现场证人证言 ，核查是否违背被害人意志。
通过对供述细节的核实 ，刘峰的辩解开始出现裂痕 。他声称，小梅携带避孕套和润滑剂前往酒店并自行脱衣使用润滑剂 ，但现场的两件物品并未开封；他辩称与小梅存在亲密关系 ，可二人从相识到案发仅两天，没有感情基础，也没有金钱往来或矛盾纠纷；更关键的是 ，鉴定意见证实从刘峰隐私部位提取到小梅的DNA ，这与他到案时“未发生性关系 ”的核心辩解存在矛盾 。
图源：cfp
反观小梅的陈述 ，她描述的被暴力压制过程 ，与身上的抵御性伤痕完全吻合；酒店监控录像清晰记录下她赤裸身体仅裹毛巾跑出门外求救的画面，时间节点与报警记录无缝衔接；被求助的房客证实 ，小梅当时满身酒气 、神情惊惧 ，完全符合性侵被害人的紧急求助反应。
“避孕套外包装表面提取到小梅的DNA又如何解释？”在案件逐渐明朗时，一个疑问仍挥之不去 ，“审查物证收集是否符合法定程序 ”是首要思路。我们复查现场勘验录像 ，发现勘查人员戴手套触碰现场有小梅呕吐物的物品后，并没有更换手套 ，而是直接将抽屉里的避孕套、润滑剂拿到桌面拍照后再提取 。这一操作完全可能导致物证受到污染 ，避孕套 、润滑剂因收集程序不合法，均属非法物证，应予排除 。根据受到污染的物证作出的鉴定意见不能作为定案依据的规定 ，原案不能认定小梅携带避孕套和润滑剂前往酒店房间的事实。
另一个困惑也在实地调查中解开 。原案审查认为刘峰在酒店房间寻找小梅时 ，其所发语音微信内容“你去哪里你 ”“几个意思”，可能形成在被害人自愿情况下二人发生性关系 、事后产生矛盾的合理怀疑 。能否排除这一合理怀疑？
我们通过核查关键时间节点、补充现场证人证言 ，证实刘峰在明知小梅跑出房间求救 、报警 ，小梅手机遗留在房间内，却故意拨打电话和发送信息 ，目的就是制造“自愿发生关系”的假象。
当非法证据被排除 、合理怀疑被排除 ，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已然形成：刘峰违背小梅意志，趁其醉酒之机采取暴力手段实施强奸 ，事后为逃避罪责伪造证据、不实供述 。相关言词证据、物证 、书证 、视听资料相互印证 ，不依赖刘峰的供述，足以证实其犯罪事实 。中山市检察院依法撤销原不起诉决定 ，指令原办案单位提起公诉。今年3月 ，法院以强奸罪判处刘峰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判决已生效 。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小梅再次来到检察院 ，这一次 ，她眼里没有泪水，取而代之的是感激 ，“感谢检察官没有放弃我 ，现在我终于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 ”
刑事申诉检察是司法纠错的“最后一公里 ” ，也是守护群众权益的“正义防线”。我们多一分细致 ，群众就多一分安心，司法就多传递一分正义 。（口述人：广东省中山市人民检察院 叶铁虹 邓颂安）
『来源：检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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