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一、郭亮挂壁公路：不是天险是人间凿出来的硬气
从西安出发时，我总想着八百里秦川的雄浑 ，哪知道一脚踏进辉县的太行山 ，才晓得什么叫「山是铁铸的魂」 。郭亮村的挂壁公路像道伤疤贴在绝壁上，35个天窗洞穿红石崖，风钻过洞口时发出呜呜的声响 ，像极了当年十三壮士抡锤的号子 。
我跟着个背竹篓的老汉往洞里走 ，他裤脚沾着石粉 ，鞋帮子磨得发白。「恁瞅这路，」他用旱烟杆敲了敲岩壁 ，「五十年前俺们用钢钎一寸寸啃出来的。」洞里阴凉 ，岩壁上还渗着水，伸手一摸 ，石纹里嵌着暗红的痕迹 ，分不清是铁锈还是人血 。走到半路，有辆农用三轮车突突地开过来 ，车灯扫过洞顶 ，惊起几只蝙蝠扑棱棱地飞 。
出了洞是另一片天。对面崖壁上悬着几户人家，石墙灰瓦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有个扎红头巾的媳妇在晒玉米，竹匾里的金黄玉米粒簌簌地往下掉 ，落进百米深的峡谷里 。我蹲在观景台抽烟 ，风卷着崖柏的香气往肺里钻，突然明白为啥这里叫「万仙山」——凡人到了这儿 ，都成了画里的神仙。
印象二 、百泉湖：三千年的泉水还在咕嘟着前朝旧事
辉县人说「先有百泉后有共城」 ，这话不假 。百泉湖的水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珍珠 ，阳光下亮晶晶的，像撒了一湖碎银子 。我去的时候正逢四月 ，湖边的连翘开得泼辣 ，黄灿灿的花影投在水里，把湖水都染成了蜜色。
湖中心有座亭子叫涌金亭 ，四根红漆柱子饱经风雨 ，木梁上的彩绘已经辨不清颜色 。亭子里坐着个穿中山装的老汉，面前摆着块「讲解三元」的纸牌 。「苏东坡当年在这儿写过字，」他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 ，「冯玉祥也在湖心立过碑 ，现在碑还在水里泡着哩。」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半截石碑斜插在水草里 ，碑上的「人民百泉」四个字被鱼虾啃得缺胳膊少腿 。
绕到湖西岸 ，有个卖茶蛋的老太太 。她的竹篮子里躺着十几个黑黢黢的茶蛋 ，说是用百泉水煮的。「姑娘，尝一个？」她掀开草垫 ，热气裹着桂皮香扑面而来。我咬开蛋壳 ，蛋白上布满网状的纹路，像极了湖底的泉眼 。老太太指了指远处的苏门山：「看见那座土丘没？孙登在那儿啸过 ，啸得树叶都落进湖里 ，鱼都浮起来听 。」
印象三 、八里沟：太行山里藏着个水灵灵的江南
西安的山是糙汉子，辉县的山却是个巧媳妇。八里沟的水像根银线，从海拔千米的红石河垂下来 ，砸在深潭里溅起丈把高的水雾 。我穿着防滑鞋往谷底走 ，两边的岩壁上爬满了野葡萄藤，熟透的紫葡萄掉在石阶上 ，踩上去咕叽作响 。
走到「一线天」时 ，前面堵着个穿汉服的姑娘。她的裙裾太长 ，卡在石头缝里动弹不得 。「恁拽着我点 。」她回头冲我笑，脸上的胭脂被汗水晕开 ，像朵沾了露水的芍药。我们俩连拉带扯地挤过去 ，冷不丁有只猕猴从头顶的岩壁上跳下来，抢走了姑娘手里的油纸伞 。
谷底的桃花湾名副其实 ，三月的桃花落了满地 ，粉白的花瓣顺着溪水往下漂，像给河床铺了条花被子 。有个戴草帽的艄公正撑着竹筏捕鱼，鱼鹰立在船头 ，脖子上系着草绳。「这鱼叫冷水鲫 ，」他捞起一条银鳞闪闪的鱼，「用山泉水炖 ，能鲜掉眉毛 。」我坐在岸边看他补网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 ，恍惚间以为到了漓江 。
印象四、西平罗村：老槐树的年轮里刻着八路的故事
在西平罗村的祠堂里 ，我遇见了92岁的李大爷。他的右腿有些瘸 ，说是当年抬伤员时被炮弹片划伤的。「那年冬天，陈赓的指挥部就设在村东头的磨坊里 ，」他颤巍巍地指着墙上的老照片 ，「俺们给八路军送军粮，半夜摸黑走十八盘，鞋底都磨穿了三双 。」
祠堂的大梁上还留着弹孔 ，碗口大的窟窿里结着蛛网 。李大爷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 ，里面是枚生锈的子弹壳。「这是从鬼子机枪手那儿捡的，」他把子弹壳放在我手心里 ，「现在的年轻人啊 ，都不晓得啥叫家国 。」我摩挲着弹壳上的纹路，仿佛能摸到当年的硝烟 。
村头的老槐树有五百年树龄 ，树干上钉着块牌子 ，写着「拴马槐」。听村里人说，刘伯承的战马曾拴在这儿 ，马蹄在石头上踏出的凹痕至今还在 。我蹲下身去摸那凹痕 ，冰凉的石头上似乎还留着战马的体温 。忽然有阵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 ，恍惚间听见了集合的哨声。
印象五、石门水库：钓鱼的人钓的不是鱼是岁月
在石门水库遇见老张时，他正往鱼钩上挂蚯蚓 。「西安来的？」他咧嘴一笑 ，露出两颗金牙 ，「这水库的鱼精得很，昨天有个小伙子钓了条五斤重的草鱼 ，结果让它给跑了 。」老张的渔具很简陋 ，一根竹竿绑着尼龙线，浮漂是用高粱杆做的。
我在他旁边坐下 ，看他抛竿 。水面平静得像面镜子 ，倒映着对岸的青山 。「恁知道为啥叫石门吗？」老张往水里吐了口唾沫，「传说这水库底下压着个海眼 ，当年刘伯温用石门锁住的。」正说着 ，浮漂猛地往下一沉，老张眼疾手快地提起鱼竿 ，一条鲫鱼在空中划出道银弧。
傍晚收竿时，老张送了我两条鱼 。「拿回去清蒸 ，」他用草绳把鱼串起来 ，「俺们这儿的水甜，鱼都带着股清香味 。」我拎着鱼往回走 ，夕阳把水库染成了琥珀色 ，有几只野鸭子在水面上嬉戏，划出一圈圈涟漪。路过村口的小酒馆 ，老板正在门口劈柴 ，「姑娘，进来喝两杯？新酿的柿子酒 。」
离开辉县那天，我在汽车站遇见了背竹篓的老汉 。他的竹篓里装满了山核桃 ，「带点回去 ，」他往我手里塞了两把，「给娃们尝尝太行的味道。」汽车开动时，我透过车窗往外看 ，太行山的轮廓渐渐模糊 ，可那些凿在石头上的故事，却愈发清晰起来 。西安的城墙是砖砌的历史 ，辉县的山却是人刻的史诗 。这一趟来得值 ，往后再吃羊肉泡馍时，嘴里怕是要淡出鸟来 ，心里却永远留着股山核桃的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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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4条）
我是视听号的签约作者“admin”！
希望本篇文章《我是西安人，刚从河南辉县回来，实在忍不住想说：对辉县5点印象》能对你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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